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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西北农村「现在的西北农村现状」

  • 作者: 思语
  • 来源: 投稿
  • 2023-01-16

我出生在黄土大塬的一个村庄,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形,主要以黄土丘陵沟壑区和黄土残垣沟壑区为主(我们地方官网上这样描述)。

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祖先们在这里一代一代劳作,这里的地形很特别,说是山,可山上并不长树,更多的是一些灌木荆棘丛和薅草,一整个乡镇都找不出一亩地是平整的,以至于2006年我还用镰刀收收割了一次小麦,联合收割机是不去我们那儿的,因为是坡地,大型联合收割机只适合在平原地区平稳收割,后来我们那儿也没人种小麦了,记忆中收小麦的场景大概也不会再有了,说实话旱地种出来的小麦蒸的馒头要比现在买的面粉蒸的馒头好吃的多,可惜现在真的吃不上了。

曾经我们那儿种冬小麦,白露后开始播种,经过一个寒冷的冬天和春天,到来年六月(阳历)中下旬才能收割,小麦从播种到收割是一个轮回,白露后开始犁地,播种,耙,锄草,收割,摊场,碾场,扬场才能收获到小麦这其中每一道程序和工序都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经验,里面充满了劳动付出的血汗期盼和憧憬,每一道工序用到的农具铧,耧,耙,锄头,镰,麦担,杈,木锨,立柱,簸萁现在应该都成为历史的产物了。收下的小麦还要经过六七月份烈日的烤晒了才能储存,遇到六月天总是这样,刚才还晴空*突然的暴风雨就会让一年的辛苦付之东流,所以老百姓又把收小麦叫龙口夺食,在我小时候村里的老百姓把这个农忙季节看的很重,在外头工作的人无论你是什么职务什么干部这个时候都要回村参加劳作,记得一个本家伯伯当银行行长,收小麦季节还要回家从地头往家里担几担麦。

学校在暑假前也会放十天麦假让师生回家帮忙收割,所以在我小学那几年,每到这个季节总是盼着远处南坡那块麦地由绿变黄,先是坡地阳面变黄,风吹着麦浪整块麦地斑斑驳驳一块绿一块黄,一阵风吹过麦浪从麦地一头传到另一头,又一阵风吹过麦浪就由绿变黄,等整片地变黄的时候学校就放麦假了,学生们总是盼望着放假,再不用受学校的约束了。

村里最早开镰的是华生家,他家的地在梁背后。

有些年份天气干旱,小麦长不到一尺高,麦穗上结不出麦粒老百姓一年的劳苦还不够上交农业税。乡统筹,村提留甚至把自己的种子和化肥都搭进去了,更别提一年的劳作。这里的人们只会认为老天爷没有眷顾他们,可是还是按时上交公粮,从来没有怨言,黄土高原孕育的人们就是那样的淳朴善良,因为他们总是很知足,从小听到的老辈人讲以往人们如何吃糠咽菜,如何过的苦日子,总觉得现在每天的白面馒头就很知足,这样的思想放在现在是不能被理解的,但是那时的人们就是那样的善良,所以现在总有人说时代变了,年轻人却不理解到底哪儿变了。

九十年代山西电视台有两个个节目,分别叫《黄土地》和《一方水土》,我是特别有感触,当时候策划这两个栏目组的人是真的懂老百姓。

再后来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在外面辛苦一月的收入抵得上在地里一年刨的多,人们就陆陆续续外出打工了,有在城里当建筑工人的,有去煤窑挖煤的有学厨师的,刚开始那几年还回来种地,收秋打夏(哈)(北方人总是把x为拼音开头的字读h,夏不读xia读成ha,鞋不读鞋读xie读hai,闲不读xian读han,解姓不读xie读hai)农闲了就出去,后来干脆不种地了年轻的都出去了,留下年老的干不动活的在村里骂娘:这班*都走了,*地都不种了,你命里是农民祖辈是农民,农民不种地出去还不是要饭当叫花子,骂了几年人就死了,出去打工的人更加没有忌惮了,过年都不回来了,拖家带口都出去了,村里学校的学生也越来越少,有的年级一个老师带一个学生,或者语文、数学两个老师教一个学生。

村里有两大姓氏,张姓和刘姓为主,其他姓氏有耿姓,雷姓,徐姓,多是黄河大水后逃荒的河南人和山东人,还有一家杨姓是从北京来的大财主家,*那时候逃难到我们村隐姓埋名,小时候去他家玩,老太太总是*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腔告诉我们她家在西单到国家大剧院那片地方有好多院子,拿出他们那时候的照片给我们看,后来落户分了田地也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根了。

较于周围的山村相比较我们村算得上是个大村子,以前曾经是个乡政府,后来被一个乡长把政府迁移到距离他自己那个村洼比较近的另外一个村子了,我们村就降低成了一个公社,于是村里的老百姓总是背地里骂那个刘姓的乡长。

尽管不再是乡政府所在地,但是村里的戏台,公社大院,乡医院所在地,供销社等都能看得出这曾经是一个大的村子,现如今那些建筑也落魄的无影无冢了。

时光就像村里那盘磨,磨碎了粮食谷物,磨碎了拉磨的牲畜看磨的人和那个时代,历史的磨盘还在转动从来没有停息过。

我应该是经历过西北农村最火红最热闹的时代的最后那一批人吧。因为九十年代末到新世纪以后,农村*多数都拖家带口去城里打工做生意了,留给农村的只有老弱病残,留守儿童和荒废的土地还有那盘磨,农村再没有以前那般热闹。

回想那时候的农村每家兄弟姐妹都很多,再往后就因为政策被计划掉了所以我确实是经历西北农村最火红最热闹的时代的最后那一批人。 我们村是一个公社的行政村,学校就要比周围几个村的学校大一些,三排房子,第一排原来是初中大教室,乡镇被搬走后就闲下来,被周围的老百姓存放了麦秸,石灰,圈了羊,中间一排七八间房子,有老师的宿舍和一到四年级的教室,最北边一排是五六年级老师的宿舍和教室还有住校生的宿舍和食堂,我们叫大灶或者直接叫灶。周围几个村的学生到了五年级就要来我们村住校上两年学,两年后再到乡镇上中学,有的学生在村里有亲戚就在亲戚家吃饭住宿,没有亲戚的同学就在学校的宿舍住宿,在学校灶上吃饭,学校的宿舍是两间窑洞,男女两个宿舍,进门的窗台下开始到窑洞后墙根用砖块垒砌一尺多高,铺上床板一个大通铺,进门另一侧放着大大小小各种花式各种样式的小箱子,每个箱子上一把锁,箱子里存放着每个孩子十来天的干粮和酸菜,孩子们在学校灶上吃饭总吃不饱,家里会给他们返校的时候带些吃食。就这样一个宿舍睡二三十个小后生,五六年级的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小小的宿舍就是一个小社会,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也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 男生宿舍隔壁就是女生宿舍,宿舍的隔墙上被一些男孩子挖出一个洞,虽然没有挖透,但是三七墙已经挖透了二四的砖,懵懂的性意识和性冲动在一部分孩子身上已经出现,夜晚宿舍的聊天内容也会有一些孩子开始讨论女生的第二特征,谁的*好像又大了…,有一部分孩子开始了*,*就涂抹在宿舍的墙壁上,有几个发育早的男孩床铺上面的墙壁就非常脏。

村子里有学校,村里就会有生气,特别是放学后,学生们就从校门口涌出来,又分散开,东村的,西村的,各个村道巷口,小卖铺门口都是学生。本村的学生和外村住亲戚家的学生三三两两回家吃饭,村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了,晚饭后学生们都*到村里一个打麦场,玩各种游戏直到天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才各自回家,那是我记忆中农村孩子最火红热闹的时候,你想象几十个孩子在一个农村的麦场上无拘无束嬉戏打闹是多么热闹而又惬意的场景,那时候的他们是真的没有烦恼,没有补课没有兴趣班,没有升学压力,尽情的叫尽情的闹,从我们这一代人之后再没有了。

村里有学校,老百姓生活也就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规律作息,小时候奶奶总是根据学校敲钟的声音信号说几点了,先生上课了,几点了,先生给学生放学了,当当…当当到爨火做饭的时间了,再后来奶奶耳背了听不到学校的钟声了,有几次做饭还耽误了时间,还自言自语的说我怎么就没听到下课钟响呢?

学校敲钟是这样的,五、六年级每个班一名学生代表轮值,每周轮换一个班级,轮值的学生学校会流转来一块电子表,每周轮值一个班的学生代表,学生代表戴着手表就有了责任感和荣誉感,总是很负责并且很荣幸的去履行职责,他们总是会按时敲响那块叫醒师生和村民们的钢轨,为什么说是钢轨呢,因为说是钟,其实是一节火车铁轨,从螺栓孔用麻绳挂起来用一个铁锤敲,当当当很清脆的声音,整个村庄都能听到,这个黄土高坡上的村庄也和全国人民一样统一使用了北京时间来作息。也许旧时学堂确实是有钟的,破四旧的时候被毁坏了吧,不清楚,这个是我个人臆断没有根据。敲钟的节奏不同,发出的信号也不同,一上,二下,三开饭,连续敲钟不得跘(pan去声,我们那边会用这么一个字音表示非常着急,一刻也不能等,有时候会说着急上厕所跘也不得跘,翻阅字典没找到这个字形,姑且用跘来代替) 当…当…敲一下顿几秒钟再敲一下,这是上课的信号。 当当…当当…这是下课信号 当当当…当当当…这是灶上开饭的信号 其实学校的开饭钟声的信号在我看来是多余的,因为灶上没开饭前,学生已经在灶房门口排队了,就等着*傅揭锅盖盛饭了,这时候敲钟的学生代表才去敲那块钢轨。 当~当当…,当~当当…这是起床、紧急*或者马上进教室预备上课的信号,所以叫“不得跘”也是为了那句口诀中“三开饭”而押韵。

我们所经历的童年也是中国社会发展最快的那个年代,好像昨天还在农村放牛,偷老百姓地里红烤着吃,今天就进入新世纪街上就有了网吧,就和世界对话了,这种变化太快,快的让我觉得不现实。因为小时候总听老人们饿肚子的那个年代,甚至听奶奶讲光绪三年人吃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我是相信的,往后的后生们应该是不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