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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虎”英雄林雨水

从网上看到，4月10日，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发布秦刚大使在“铭记英雄——纪念飞虎队80周年及二战时期美国援华空军历史图片展”上的讲话。其中说到：“我在今年驻美使馆云上春节招待会上曾说：‘在虎年，我们也不要忘记飞虎队等许多动人的故事。’今天很高兴参加这个图片展的开幕式，纪念飞虎队这段中美关系中的伟大篇章。”于是，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人，并翻开了我的一篇旧文《天上雨水》。这篇旧文并不太旧，发表在2020年11月19日的《中国民航报》上，随后很快被《作家文摘》转载。文章如下：

11月9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这天，想起一个人：林雨水。

“两航”*人员合影。二排右一、二是林雨水、周秀笙夫妇

说这个日子特殊，中国民航*抵都知道，这是“两航”*纪念日。而林雨水，就是*的北飞机长。

可是，由香港*北飞的12架飞机上，总共有56名*者（另有2人身份特殊），其中既有*派出的策动*的特使、*员吕明和*爱国人士查夷平，也有“两航”总经理刘敬宜、陈卓林，还有44名机组人员（其中正副驾驶25人，其余为无线电报务员和机械员），为什么独独想起林雨水呢？这要从几天前的一次朋友小聚说起。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人们正常的生活秩序，近在咫尺的几位北京好友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在疫情管控相对平稳的情势下，选一个合适的日子见面，自然相聚甚欢。也就是在这次海阔天空的闲聊中，我听到一个讯息，民航有关方面正在筹建“两航”*纪念馆。我知道，纪念馆的支撑是馆藏文物，文物越丰富，越有价值，则纪念馆就越吸引人，越有意义。于是，我立马想起一件事来：

大约2017年秋，我正在上海出差，住民航古北湾大酒店。一天晚上，“两航”*北飞机长林雨水的两个女儿拉着硕大的行李箱找我来了。告诉我，她们的父母已在香港相继去世，说罢打开箱子，让我看看遗物。那是满满一箱子的勋章、奖章、证章、证书、日记、笔记、光盘、信函等，其中包括林雨水*战争中作为美国“飞虎队”队员所荣获的美国总统罗斯福签授的“D.F.C十字勋章”，每一件都是珍贵文物！她们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出于信任，让我看一眼，倾诉一下失去父母的悲伤。因为她们知道，我曾经采访过她们的父母，并且发表了有关她们父母的文字。然而，我当时既没有要求留下来详细过目，也没有劝她们捐赠民航博物馆，而是眼看着她们又费劲地拉走了。倏忽几年过去了，眼下听说正筹建“两航”*纪念馆，我便一下子想起了那一箱子文物。可是，林雨水的长女一直定居法国，儿子一直定居香港，均无*。林雨水的次女在上海工作，两年前也过世了。现在那一箱子文物，究在何处，丢失没有，不得而知。

虽然如此，我还是强烈建议：一定想方设法找到那一箱子东西。其价值既无法衡量，也无可取代。因为，林雨水是个传奇人物，他虽然去了天国，但他留下的故事，却让人百听不厌，历久弥新。

天上雨水，因知道自己的来历而感恩云朵。

福建南安的大山里有户黄姓客家农户，因家境贫穷养不起一个四五岁、一个一岁半的两个儿子，狠狠心把这对小兄弟卖给了一个姓林的菲律宾华侨。那个一岁半的孩子便是林雨水。婴儿时期对祖国谈不上什么记忆，但长大后他却从未忘记自己是中国人，血管中流淌着中华民族的血。

这就是为什么1938年日军侵华不久，血气方刚、不满17岁在马尼拉一个航空学校半工半读的林雨水，背着父母偷偷回国*。当时，*空军航校设在昆明。入学考试，不会中文的林雨水陷于绝望，但他还是把仅会的几个中国字写满了试卷：“我是爱国华侨，我是爱国华侨……”没想到独具慧眼的考官竟然录取了他，于是他成为中央航校第13期飞行学员。时为1939年11月。

当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对日宣战，并开始帮助中国训练飞行员，林雨水和他第13期全体同学80多人全部被送到美国受训。他一进美国西南部凤凰城鹿克航校就拼命学习，为激励自己而在胳臂上刺个“上”字，表示要天天向上！可是，美国航校不允许在身上刺字，他只好到医务室找军医，忍着剧疼生生把“上”字刮掉了。就凭这股血性，他练就了高超的飞行技术，成为留校的少尉飞行教官。毕业后他又被送去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Texas,San Antonio）美国航空西点（West Point of the Air）接受训练教官的课程，包括：空中射击、各种飞行特技、夜间飞行以及各种复杂仪表飞行、穿云下降等等。毕业后，美方从80多人中选了4人留在凤凰城鹿克高级航校任教官（Phoenix,Luke Fielo Advance Flying School）。在鹿克航校，他教过这个空军军官学校第十四、十五期学员。

国内*战争在激烈进行，林雨水待不住了，坚决申请回国参战。于是， 1944年夏，他回国成了“飞虎队”的一员骁将，上尉分队长。

“飞虎”英雄林雨水

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夏，他和同事在南京新街口的大街散步时，与*和谈担任*代表团团长的*和夫人*邂逅。这是一次美丽而温暖的邂逅，风度翩翩的*一番入情入理的谈话和在一张法币上的遒劲签名，成了林雨水的人生路标。他坚定了一个信念：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因此，当内战危险来临，他毅然脱离了*空军。2009年我在上海采访林雨水，他回忆说：“抗战胜利以后，我虽然待遇很好，薪水很高，但是打*，伤害老百姓，我不干，我宁可失业。1947年我就退出了*空军，进了中央航空公司当副驾驶，试用后很快我就当机长了。”心怀善念的他，不忍心看到同胞遭受内战荼毒，也不愿意看到原本山河破碎的祖国再次因内战而变得千疮百孔。

天上雨水，因洗礼过电闪雷鸣而欢呼霹雳。

从美国西点军校回国后，林雨水参加了“飞虎队”。一开始的任务是将美国运来支援的新飞机，从印度飞越喜马拉雅山“驼峰”送到云南昆明，有时也送到湖南芷江。在这条“死亡航线”上，他冒死来回飞行多次。

此后，他在武汉、衡阳、桂林、广东等地区上空参加空战89次，击落日机5架，这是林雨水在“飞虎队”一年多的辉煌战绩。他打起仗来视死如归，有一次在自己战斗机炮弹打光的情况下，继续超低空飞行穷追猛打，下决心将日本战机撞下来，结果逼得这架日本战机撞山*。先后有19枚勋章和奖章别在他的胸前，其中包括罗斯福和*签授的勋章——美国“D.F.C十字勋章”和抗击日本空军功勋奖章。美国“D.F.C十字勋章”的获得条件是：参战50次以上、击落敌机5架以上，并且仍然幸存的卓越的空军战斗英雄。这是至高无上的嘉奖。“飞虎队”陆续有3000名中国人补充进来，其中大部分是归国华侨，而获得“D.F.C十字勋章”殊荣的，整个“飞虎队”仅有十余人。

天上雨水，因欣赏过长空彩虹而向往太阳。

林雨水的飞行技术是超一流的。他入职央航试用一年，便担任副驾驶，担任副驾驶7个月后就转为正驾驶了。“两航”*前夕，林雨水在香港央航总部当机长，每个月的薪水有2000多美金，比别人高很多。但是，他感觉这个不会长久，况且，他追求的也不是金钱。我2009年在上海采访他时，他说：“1949年，我对*完全失去信心，甚至很恨他们。他们*，根本不为人民服务，只顾为自己捞钱，老百姓很苦。*对我的影响很大，很早我的思想里就有了这么个基础，所以我全家一起参加了‘两航’*。一家子都投奔*，我没有后路。”

林雨水参加*有牢固的思想基础，而他骨子里的血性，也促使他的表现与众不同。那次采访，他还说：“1949年11月8日，我们秘密开完会后已是半夜了，我就回去告诉我太太，说明天要行动了，你随便带点东西，把孩子带上。在香港是不准有*的，我是军人出身，就偷偷带了一把*去，里头还有*。我*，要上飞机，万一*特务知道，不让我走，跟我动武，我拿*跟他们拼老命！”说到此处，年近九旬的林雨水用手比划着打*的动作，一脸的果敢坚毅。林雨水的妻子周秀笙是南京金陵女子大学的“左”派进步学生，1947年她和林雨水结婚后，两人的*见解相同，称得上志同道合。也是那次采访，周秀笙老人说：“10月1日*在北京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报纸上就登出来了，我很高兴，就把国旗、国徽剪下来贴在门上。我想，对国家来讲，还是*好。所以，他们*我是很同意的，我们愿意放弃舒适的生活。”

“飞虎”英雄林雨水

*归来的林雨水，积极参加了新中国民航建设。先后任军委*正驾驶、飞行教员，民航上海管理局飞行指导员，民航华东管理局航行气象处顾问等职。从1949年到1966年，他在新中国民航一丝不苟地工作和学习，不但自己一共安全飞行13500小时，从来没有发生任何差错，还带出了一批机长，有的成为民航的重要领导干部，像吕正*的弟弟吕正哲，曾担任民航北京管理局局长。

追求光明，向往新时代、新生活的林雨水，即便在“*”中在劫难逃，备受磨难，也不改初衷。1978年，林雨水的问题得到*昭雪，恢复了*名誉。林雨水是1981年退休的。正式退休前两年，他受聘为中国民航驻香港办事处顾问，和太太定居香港。其实，此去他负有国家有关部门交代的特殊使命——以他特殊的身份到当年*离开、那时尚未回归祖国的香港，为两岸三地的通航做秘密“地下联络工作”。当时*空军和民航方面的重要人物中，有的是他的同学、同事，有的还是他的学生。如此广泛的人脉关系，实在难得！由他出面做*工作，当然要有利一些。

“飞虎”英雄林雨水

林雨水曾是上海市政协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届委员，上海市政协对台宣传委员会委员。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以后，特区政府召开国庆招待会或者民间举办一些庆典活动，也会经常邀请林雨水参加。在香港，林雨水是wei一健在的“飞虎队”队员，他的名字家喻户晓。

林雨水人生的zui后夙愿是参加中国*。他从1964年di一次递交“*”，提出入党要求，孜孜追求了近半个世纪。直到晚年，病榻之上，枯瘦如柴、奄奄一息的老人还断断续续地询问自己能不能入党。遗憾的是，他未能如愿，zui终带着无尽的遗憾永远地隐入了天国……

“飞虎”英雄林雨水

那首著名的*情歌《敖包相会》中，有这样一句歌词：“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是啊，如果没有包括林雨水在内的那一代人的牺牲奉献，今天人们幸福生活的“海棠花儿”怎会如此盛开？

修改于202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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